蒙元帝国崩溃后, 国际关系格局出现新变化。明朝建立以后, 对外联系是全方位的, 中西交通大开, 包括陆上与海上。明朝六遣傅安、五遣陈诚从陆路出使西域, 郑和七下西洋, 亦失哈七上北海。毋庸讳言,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郑和下西洋。

郑和七下西洋, “西洋”究竟指哪里?

 “西洋”一开始是有特指的, 在跟随郑和下西洋的通事马欢所著《瀛涯胜览》中, 当时明朝人所认识的“西洋”, 具体所指为“那没黎洋”, 也即今天称为印度洋的海域。

印度洋, 是一个整体丝绸之路的空间。印度洋自古以来是东西方交往的汇聚之地。在世界古代四大文明摇篮中, 印度洋孕育了其中之三。印度河流域文明、两河流域文明、尼罗河流域文明分列印度洋区域的东、中、西部。今天我们知道, 印度洋是世界第三大洋, 面积7491万平方公里, 约占世界海洋总面积的五分之一, 拥有红海、阿拉伯海、亚丁湾、波斯湾、阿曼湾、孟加拉湾、安达曼海等重要边缘海域和海湾。在古代, 印度洋贸易紧紧地将亚、非、欧连接在一起。

印度洋上的商业贸易自古繁荣发达, 在印度洋西部, 印度人、阿拉伯人、埃及人等活动频繁, 希腊、罗马时代的商业活动发达。产生于公元1世纪的《厄立特里亚海回航记》是一本描写印度洋沿岸东非、西亚及南亚海上贸易的著作。“厄立特里亚海”译为“红海”, 但不同于今日所指的地中海与印度洋之间的红海。这个希腊、罗马地理学家使用的名词, 不仅包括今日的红海、阿曼湾到印度洋等地区, 而且也包括了孟加拉湾。中国《汉书·地理志》记载了公元前2世纪和公元前1世纪自徐闻、合浦到已程不国 (今斯里兰卡) 的航行路线, 说明中国与印度洋早已有通商关系。公元7世纪以后, 执印度洋牛耳的则主要是阿拉伯人。

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 从西汉张骞凿空西域, 同时开辟了南海航线, 到东汉甘英“临西海以望大秦”, 受阻于波斯湾头望洋兴叹, 东西方交往的重心从此定于亚欧大陆, 经久不衰。直至15世纪初郑和七下西洋, 中国人以史无前例的规模走向海洋, 陆海丝绸之路才全面贯通, 而贯通的汇合点即在印度洋, 接着发生的就是古代丝绸之路从陆向海的重大转折。

从全球史的视野来看, 郑和七下印度洋, 历史发展到一个新阶段——一个印度洋时代。通过七下印度洋全覆盖式的航海实践, 可以了解到15世纪初明代中国已形成了一个整体印度洋的认知。“郑和下番自古里始”, 当年的古里就是今天印度喀拉拉邦的卡利卡特。从下西洋亲历者马欢、费信的书中, 我们可以看到以古里为中心的5条航线:1.古里至忽鲁谟斯国 (在今伊朗霍尔木兹海峡, 扼波斯湾出口处) ;2.古里至祖法儿国 (在今阿拉伯半岛阿曼的佐法尔) ;3.古里至阿丹国 (在今亚丁湾西北岸一带, 扼红海和印度洋出入口) ;4.古里至剌撒国 (旧说在今索马里西北部的泽拉即Zeila一带, 近人认为是阿拉伯文Ra's的对音, 义为岬, 即也门沙尔韦恩角) ;5.古里至天方国 (今沙特阿拉伯的麦加) , 即包含了印度洋周边几乎所有的重要地点。而重要延伸是东非航线, 据郑和等立《天妃之神灵应》碑, 上面的木骨都束, 即今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

跟随下西洋的费信诗所说“古里通西域, 山青景色奇”, 在当时明朝人看来, 西洋的尽头就是西域, 这是明朝人对于西洋与西域连接的认知。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郑和下西洋的国家航海外交行为, 全面贯通了陆上丝绸之路与海上丝绸之路, 交汇之地就在印度洋, 这是从海上给古代丝绸之路划了一个圆。同时, 印度洋上互动贸易网络的建构, 使得海上丝绸之路达于鼎盛。此后明朝人将亚欧大陆上的撒马儿罕称作“旱西洋”, 忽鲁谟斯的定位也从“西域”到了“西洋”, 明朝人对于海外世界互联互通的理念于此突显出来。

郑和七下印度洋, 将今天的东北亚、东南亚、中亚、西亚、南亚, 乃至东非、欧洲等广袤的地方, 连成了一个文明互动的共同体, 政治上国家权力整体上扬, 经济上贸易资源互通有无, 文化上多元文化认同交融。永乐二十一年, 出现了西洋古里、柯枝、加异勒、溜山、南浡利、苏门答剌、阿鲁、满剌加等16国派遣使节1200人到北京的所谓“万国来朝”盛况, 是下西洋将中华秩序理念付诸实践, 在没有对任何国家产生威胁的基础上, 建立起一种“共享太平之福”国际新体系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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