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魏晋这个时代会吸引人?也许是我们对当时的文士有一种想像──风流蕴藉、虽然不修小节但神姿俊朗。不管是人物本身的事蹟,或是其笔下诗文,都能看到乱世中,魏晋名士们以其独特的生命情调,绽放出不同的光彩。就像我们在图像资料中看到的

因为魏晋的年代久远,文物出土不多,要还原当时情状,少不得参酌图像资料。如果不看壁画,只看传世作品,现在谈魏晋时主要参酌的画作,如《洛神赋图》(图一左)、《高逸图》(又称《七贤图》图一右上),前者为宋摹本,后者为唐人画作,其他如:《斲琴图》、《女史箴图》、《列女仁智图》,清一色为宋人摹本。

摹本与原本的时代相隔越久就越有偏差,很容易混入临摹者的时代特色。譬如传为顾闳中作的《韩熙载夜宴图》,真本已失,现存的「台北故宫甲本」(北宋摹本)与「北京故宫本」(南宋摹本)就差异极大:

现在我们参考宋摹本来做魏晋衣物,自然会有宋制与魏晋风傻傻分不清的情况。而且历代文人画又常以高士为主题,所绘者是作画者当时的情况,抑或是想像中的古代文人的样貌,还是介于虚实之间,都需要逐一判断。

上图为《斲琴图》宋摹本,下面左右《槐荫消暑图》、《柳荫高士图》均为宋代文人画,如果我不说,会不会有人认为,下方两图的主题是魏晋名士呢?我们对于魏晋的印象,如果不看陶俑、不看壁画,只看传说为顾恺之的画作(实际上都是后人的摹本了),或是历代文人所描绘的高逸图、隐逸图,那么很有可能,会把宋的印象投射到魏晋。如果真的喜欢魏晋风,那不如看看有文物依据的宋制男装,会是什么样的风貌吧!

宋制男装的文物依据

出土男性衣物的宋墓不多,在赵伯澐墓出土之前,能参考的资料就是金坛周瑀墓,其他如何家皂北宋墓,出土的多半是残片,报告虽然有文字叙述,但是偏偏不给照片。茶园山宋墓的也是相似情况,虽然看得到部分衣物展出,公布的报告内容著重在金器上,衣物的描述则付之如阙。

有幸黄岩赵伯澐墓出土了丰富且完整的衣物,除了完整的宋代公服文物出土,我们也看到了罕见的宋代男子裙装。

宋代男子裙装文物

陈国安〈浅谈衡阳县何家皂北宋墓纺织品〉一文中,记录了何家皂北宋墓出土五件裙装,报告中提及这裙装有两件较好,三件残破,分平展裙和百褶裙。两片较完整的叙述如下:

金黄色几何纹绫丝棉裙(编号28),下襬与繫带已残缺。绫面,黄绢裡,内絮丝裙面平展,由两块绫缝成,中间开口,上窄下宽,裙上部4厘米与裙腰缝接,腰两端延长为裙带。裙通长94、裙面长83、腰宽11、腰长78、带宽4.5厘米。

黄色素纱百褶裙(编号35)残缺不全。製作皱褶的方法是:裙腰与裙身缝接时,裙身每隔1.5厘米向右方收褶一次,裙身伸进双层绢裙腰内约1.5厘米,用直径0.20厘米的黄色丝线缝合,针脚长0.5–0.7厘米。繫带为双层,长86、宽4.5厘米。

另外有白色麻布百褶裙(编号63)残片,缝製如黄色素纱百褶裙,残片呈扇形推论裙身至少由三幅缝合,只有中间一幅完整。平展裙的文字描述,跟德安周氏墓出土的星地折枝花绫裙(C.4)颇为类似,但是男子并没有像女子二破裙这样穿著的图像资料,此裙到底开口往哪边?还是做为围裙使用?都有待讨论。

而百褶裙因为残缺不全,报告也没有提供残片数据,仅知此裙褶子极密,「裙身每隔1.5厘米向右方收褶一次」,至于裙子是打满褶子,还是左右两端留有光面,均无法得知 。 这就像是我们看到宋人画裡面,确实有各种裙子,然而画家总喜欢留给我们人物的侧身背影,在书画中确实韵味深长,但对于判断画得是何种裙式,只能让我们叹气。

赵伯澐墓出土的百迭裙,至少将这个谜题解开了大半,这是一件完整的男子裙装,裙子左右两端留有光面,中间打了十三个顺褶,根据现场拍摄者的观察,每个褶子宽度约在4公分左右,裙长93.5公分,腰宽则标注为41公分。(丝博工作人员表示,这个数据是根据裙子出土的样貌描述的,不知当初是怎么折迭的。)

宋代女墓出土的百迭裙文物

这个裙式与其他宋代女墓出土的百迭裙是一致的。由是可知,百迭裙在宋代为男女均可穿著的裙式,而褶子宽度可能是相当自由的,因为在女墓出土的百迭裙中,可以看到像是推论为茶园山宋墓出土的裙子,褶宽有4公分(为工字褶),而黄昇墓与花山墓的百迭裙,褶子就相对细密很多。而何家皂的残片虽然无法确知,此裙是否为百迭裙,但不妨碍证明,男子裙装的褶子,可以有1.5公分之细,也可以如赵伯澐的4公分之宽。

对照图像资料,我们可以看到,直领大襟(俗称交领)上衣与百迭裙搭配的情形,部分时候与氅衣搭配穿著。

大袖衫?氅衣?褙子?

商家所谓魏晋风,除了直领大襟衫搭配长裙,外头多半还会罩著一件「大袖衫」。众所周知,大袖衫实为女性礼服,与霞帔搭配使用──花山墓的大袖衫前短后长、曳地,同时出土了帔带。后来逐渐演化形成为后来常见的大袖衫,如黄昇墓、周氏墓的大袖衫,背后有三角兜,与霞帔搭配使用,至明代则为大衫霞帔。这一路演变的脉络清晰可见,无论宋明,大袖衫均为女性礼服。往前回推,即便如唐制大袖衫,有壁画无文物,但也不会是与魏晋衣物一起搭配,当然也不适合与宋制男装搭配。

最常见的应该是氅衣,如右上是经典的《听琴图》,途中氅衣衣长接近地面;左图元人华祖立摹赵孟頫《十子图》的庄周,也是相近的形象。中上的《香山九老图》就比较悬疑,正中间人物的衣服,领缘到了下方没有看到,这么莫非是衣长是短的?但实在不能肯定。

这种通裁不开岔,全缘边的衣物,赵伯澐墓出土了一件很相近,但是衣长只有85公分,是全墓中最短的一件上衣,这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和图像资料的长度对应不上。而且通袖也才181公分,和其他交领衫袄,通袖动辄270、291公分的相比,显然也是短了一截,要做为氅衣的根据可能不太适合。

(以上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