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贵族女性发型在遵循民族传统前提下逐渐从重实用转向重装饰,不仅使旗髻造型不断发生变化,也间接促进了与之搭配对其进行装饰美化的各类特色发饰首服的诞生,钿子就是其中之一。钿子前高后低、上穹下广的外形设计,无论在结构或是审美趣味上均与扁宽的旗髻高度契合。佩戴时覆于旗髻之上,既稳固又美观。

作为清代贵族妇女首服之一,钿子虽未像朝服冠、吉服冠等礼制首服一样被收入正式官书,却留下不少传世实物及图像资料。


对钿子的文字描述,最早见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御制增订清文鉴》,其解释相对简单,汉语译为:妇女头上戴的装饰物,是将包头蒙盖在铁丝之上,再罩住发髻。清晚期,几部风俗笔记类书籍对钿子外形及使用规定描述得就较为详细。其中,福格在《听雨丛谈》卷六中说:八旗妇人彩服,有钿子之制,制同凤冠,以铁丝或藤为骨,以皁纱或线冒之。前如凤冠,施七翟,周以珠旒,长及于眉。后如覆箕,上穹下广,垂及于肩,施五翟,各衔垂珠一排,每排三衡,每衡贯珠三串,杂以璜瑱之属,负垂于背,长尺有寸。左右博鬓,间以珠翠花叶,周以穿珠缨络,自额而后,迤逦联于后旒,补空处,相度稀稠,以珠翠花朵杂花饰之,谓之凤钿。又有常服钿子,则珠翠满饰或半饰,不饰珠旒。此与古妇人冠子之制相似也。

将清代满洲贵族妇女的钿子与金代女真贵族妇女所戴的以及蒙元时期女真妇女的包髻进行对比,不难发现三者的结构基本相同,佩戴方式也较为接近,仅钿子为了与清代旗髻相适合,便于佩戴,在外观上变得更加扁宽。加之清代统治者对继承先祖服饰的一再推崇,基本可以得知:金代裹巾、蒙元包髻与清代钿子之间具有先后承袭关系,金代女真贵族妇女所戴裹巾就是清代钿子形成的基础和原型。


顺治初,见满装妇女,辫发于额前中分向后,缠头如汉装包头之制,而加饰于上,京师效之,外省则未也。缠头”“而加饰于上的满洲贵妇形象在清早期画像中多有表现,如清太祖十五子豫通亲王多铎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吉服像》,画中人盘扁圆旗髻,髻上裹青绫包头,仅露额头正上方及鬓角处少量余发,包头正面插戴金凤流苏簪五支满洲贵妇扁髻之上裹巾”“簪花所形成的外部轮廓与装饰效果已与钿子颇为类似。

在雍正朝的时候,随着包头的发展,逐渐形成了钿子。钿子虽然以包头为基础,但是其形制更加坚固,能够进行的装饰更为丰富。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有一件康熙帝《孝懿仁皇后常服像》,画中孝懿仁皇后发髻呈扁圆型,髻上戴深色包头,包头左右分别插戴兰花簪与流苏簪为饰。但与其他清早期画像中描绘包头有所不同的是,这件包头面料略透明,面料之下依稀透出一排整齐的长方形网格,或为此物之骨架。既是由骨架、内胎及钿花三部分组成,就符合了清代钿子的主要特征

若以时间顺序将博尔济吉特氏包头戴凤簪、温僖贵妃凤钿,与同藏于弗利尔美术馆的《多罗恭勤贝勒弘明嫡福晋完颜氏像》所戴凤钿进行对比,便能大致勾勒出清代凤钿以至清代钿子形成的大致轨迹。其中博尔济吉特氏生活在入关前,其辫发盘髻上裹包头插凤簪可视作清代钿子的雏形。到康熙朝中期,随旗髻功能由实用转向装饰,贵族女子首饰种类与数量相应增加,此时仅依靠软质绉纱包头不足以支撑佩戴大量首饰,故参考其先祖金代贵妇裹巾之结构,对包头进行改进,在包头内添加硬质骨架,使之成为硬壳帽子,以承大面积钿花之重。又为与当时旗髻宽扁外观相统一、方便佩戴,故令其外形状如覆箕。但此时钿子样式尚未固定,在其发展过程中处于过渡阶段,因而温僖贵妃凤钿外观兼具早期包头与后期钿子双重特点。又经半个多世纪演变,到乾隆朝中期,画像中表现的完颜氏所戴凤钿已较前者细致精美得多,其骨架、内胎、钿花的结构清晰可见,钿子上部宽度较温僖贵妃凤钿明显增加,与当时旗髻一字头不断向宽发展的审美趋势相一致,钿花则包括翟鸟、珠旒等。至此,钿子无论结构或外观均已与福格描述无异,可见在乾隆朝中期,钿子形制已固定下来,后世钿子均在此基础上再行发展变化。


除凤钿与常服钿子外,清末光绪年间还出现了一种挑杆钿子,其适用场合与凤钿相类,使用者为宫廷外旗人贵妇。外观则是以满钿为基础,在满钿正面左上和右上两处去掉钿花,改插成排的假绒花,随后在绒花上插小流苏,在钿子左右侧以及后侧插大流苏,这种挑杆钿子形制极其繁复,是钿子最复杂的一种类型也是钿子发展的最后阶段。

综上所述,钿子作为清代满洲贵族妇女特有首服之一,形成发展过程固然复杂,但主要受三方面因素影响:其一,清代满洲贵族对先祖金代女真贵族妇女辫发盘髻之上裹巾旧俗的承袭是清代钿子形成的基础;其二,满洲人入关后,生存环境的改善以及物质的丰富使贵族妇女发型旗髻在功能上发生转变,逐渐从实用转向了装饰,钿子就是在此期间产生的,是为了配合旗髻形状而专门制作的、对旗髻进行装饰的一种特色首服,并伴随着装饰需求及时代审美等因素的变化而不断发展;其三,清代历任统治者对遵循满洲服饰传统的不断强调,使钿子在发展过程中,特别是在结构和基本形态上,一直保持着民族服饰的独特性,明显地区别于同时期汉族女性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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