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古代诗词,一般称作旧诗,是指用文言文和传统格律创作的诗,包含了诗、赋、词、曲等多种形式。古代诗词多是文人墨客,通过诗歌写作吟唱表现心中的思绪。诗词是用充沛的感情、丰富的想象、精炼而有节奏的文字,显露作者的心志怀抱、形象而又典型地反映社会现实的文学体裁。

中国古典诗词有三十余万首(篇),通过不同的内容形式倾吐感情,直抒胸怀,坦率真切、奔放热烈、细腻形象,我们大致可以分成几类:

(一)抒发炽烈的爱国情怀

中国诗人都把国家兴衰、民族存亡放在首要地位。每当民族危机严重时就奋不顾身、救亡图存,同时抒发内心的悲壮感情,表达誓死保卫家国的斗争意志。如陆游在年近古稀时还写出壮烈的《七月四日风雨大作》,下半首为“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当时陆游疲惫多病,倦宿荒村,但爱国之情难以抑止而喷薄于纸,悲壮磅礴,令人扼叹不止。又如鉴湖女侠秋瑾,在《黄海舟中日人索句并见日俄战争地图》中发出呼号“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抒发豪情万丈的革命壮志。有些诗篇的作者并非诗人,但出于爱国激情,写下传颂千古的诗章,如岳飞的《满江红》、文天祥的《正气歌》都迸发出浩然正气而感人肺腑。

(二)抒发性情,表达高洁胸怀

如曹操的《龟虽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李白的《梦游天姥咏留别》:“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行路难》:“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更具现实意义的要数龚自珍的《已亥杂诗·其二》:“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诗人担忧国势颓弱,官员昏聩,期盼出现一代新人拯救日趋衰败的国家。这种感情与当时的国势民心紧密相连。

古代很多诗人以物自喻,表明心迹,显示品格。最有代表性的是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其一》:“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玉壶光洁透莹,清彻无瑕,古代很多诗人以此比作纯洁心灵。最早见于六朝刘宋时代诗人鲍照的《代白头吟》中的“清如玉壶”。后屡见其他诗人作品中。如宋代杨泽民的《醉桃花源阮郎归》中的“但知心似玉壶冰”。明代张和的《沧江送别刘习之广西宪幕》中的“使君心似玉壶清”。而最出色的则是王昌龄这一首。表面以玉壶冰心为喻,告慰乡亲自己心志未变,实质是流露孤介傲岸、冰清玉洁的品格,更是坚持操守、自勉自誉之作。全诗构思精巧,含蓄蕴籍而传诵千古。影响最大的则是屈原的名句:“苟余心之端直兮,虽辟远其何伤!”“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后人常把这两句作为座右铭而激励自己。

(三)客观典型地反映现实生活

历代诗人都把关切民生疾苦作为己任,为人民群众的苦难遭遇而呼号。屈原在《离骚》中疾呼“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杜甫写下《三吏》《三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更在《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中深刻具体地揭露社会惨象“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李绅写下《悯农》:“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白居易《卖炭翁》中写道:“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些句章都客观地真实地反映了当时人民的悲惨生活。而揭示最深刻的则是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路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曲中充分说明封建王朝兴盛时则大兴土木,人民受累;衰亡时则兵乱四起,危害百姓。这类揭露统治阶级罪行、同情人民大众苦难题材的诗篇,只有在中国诗词中才能见到,在西方诗歌中很少描述。从中可见中西诗歌内涵的不同,中国诗人可贵的良知。

(四)歌颂坚贞深挚的爱情

爱情是社会生活中最值得称颂的内容之一,而抒写爱情的最好文学体裁就是诗词。中国古典诗词中就有大量描写爱情的篇幅,尤其一些名句、警言充满人性、人道和人情精神。如《诗经》的开卷之作,《关雎》就是描写一个青年男子对在河边采荇菜的姑娘的追求及想象中的结合,其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成为历来表达爱情的常用语句;而《击鼓》中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则成山盟海誓中的语言;现代名曲《秋水伊人》源于《诗经·蒹葭》中的“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又如李商隐《无题》中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秦观《鹊桥仙》中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白居易《长恨歌》中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等,都是爱情诗词中的千古绝唱,而最热烈奔放的爱情诗莫过于《乐府诗集·鼓吹曲辞》中的《上邪》:“上邪(天啊)!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是一位青年女子对天发誓,向情人表白矢志不移的爱情誓言。真诚坦率,热烈挚深,构思奇特,连用不可能发生的事态表明自己已对爱情的坚定不渝,直抒胸怀,大胆明快,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后人评云:“深情奇想,短章神品。”

由于封建礼数束缚压制,古代很多美妙的爱情婚姻往往以悲剧告终。古典诗词中很多作品描述了这样的内容。除《孔雀东南飞》外,更凄切动人的爱情悲剧则是陆游与唐婉的婚姻遭遇。唐婉婚后,不得婆母欢心,而陆游屈于母亲压力,不得不离婚。两人写下凄怨哀恻的《钗头凤》与《沈园》。另一首鲜为人知的是陆游在七十九岁时悼念亡妻的诗作《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园亭·二》:“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迹犹锁壁间痕。”陆游梦见亡故几十年的爱妻,想起往事倍感凄伤,以追忆在沈园与妻子相会为题,共写下十多首诗。以同一地点同一主题写下如此多的诗篇,古今罕见,仅放翁一人而已,真是一颗爱心与另一颗爱心碰撞而发出的璀璨火花!

(五)对自然景物的热爱,精细形象的描写

中华大地山川灵秀。北国壮伟,江南秀丽。历代诗人胸怀爱国之情,把山河之美凝于笔端,倾泻于诗篇之中,描述之余更把志向理想融入山水之中。如改编成同名舞剧的张若虚的七言古诗《春江花月夜》。作者从“春”“江”“花”“月”“夜”逐字展开,描绘浩瀚幽雅、恬静多姿的江边月色,抒发游子在春宵月夜徘徊江畔,思念远方爱妻之深情思绪。从月起笔以月终篇,景随情转,空灵深远,令人心醉神迷。又如李白的《蜀道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写尽四川道路之艰险,并婉转表达政治环境之险恶,以及对大唐王朝的忧虑。这也是中国文人的可贵传统,游山玩水之际,也不忘忧国忧民,把心灵植根于国土之中。

唐诗是中国古代诗歌的高峰,各个时期都有不同风格的流派与代表人物。如盛唐时期的山水田园诗派,代表人物为王维、孟浩然,简称“王孟”。王维不仅是诗人,还精通绘画、音乐,信佛参禅,代表作《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此诗特点是动静的辩证关系,以动衬静,以声息见动静,显示秋日傍晚,雨后山林之宁静景色。另一田园诗人孟浩然终生未仕而归隐,以田园山水为趣。如童叟皆能背诵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表面看来平淡无奇,但仔细吟读,就会感到清淡中蕴含着迷人春色。诗人写啼鸟声、春风春雨声,用声音表达春意盎然之美景,进而流露诗人爱春惜春之丰厚感情。

盛唐时期另一个重要诗派为“边塞诗派”,以高适、岑参为代表。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用精细的笔调,形象的描绘边塞严寒奇瑰的雪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把边陲暴雪比作江南春色,真是异想奇思,妙趣横生,成为千古名句。还有些诗人,不是取材于名山大川、飞瀑峻岭,而是在日常生活中摄取题材。如韦应物《滁州西涧》中的“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诗人以小舟浮横,抒发自己仕途无望,不得其用而悠然漠然之情怀,托物寄情,以景言志。又如花间词人温庭筠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写出游子冬日清晨外出之景色,清幽之中感到寒气,亦是诗篇中的佳句美景。

(六)哲理入诗

古代诗人大多经历仕途失意、官场险阻之际遇,有的还处于国家危难之际,因此对人生有深刻的理解,通过诗词表达出来。所以哲理诗成为中国诗词中特有的内容。如李白《将进酒》中的:“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表面是感叹岁月不停人生易老,内涵则为世间万物变化迅快难以适应。又如《宜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中的“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从刀、酒表明世事坎坷,需靠主观努力才能解决。苏轼的名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形象地指出人间多艰难,没有长久的完美。又如《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把景物与哲理融成一体,点明由于处所、地位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的见解,形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片面性,只有多角度、多方位地观察、了解,才能认清本质,得出全面、正确的结论。苏轼在庐山十多天,写了十多首有关庐山的诗篇,此诗最有价值,可谓心灵彻悟,以景显理。哲理诗写得最透彻的则属白居易的《放言五首之三》:“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诗人用历史典故明确写明人生经验:人事之真伪优劣,都要经长时间的观察考验,才能得到正确看法。最能运用名句说理的莫过于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的三种境界说:“古今成大事业、大学问者,罔不经过三境界:‘昨应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晏殊),?此第一种境界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此第二种境界也;‘众人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辛弃疾),此第三种境界也。”三句宋词分别说明凡做大事者首先要有远见、树立理想、明确目标,其次要坚韧不拔、不畏艰难、奋然进取,最后总会获得成果。这是积极人生、颠扑不破的真理。古往今来,运用宋词说理如此精辟形象者,除王国维外,未见他人。

哲理诗中,由于是形象性的说理,易于理解。如龚自珍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残花化泥即成肥料,能使明春花朵开得更鲜艳,一反伤春怜花之传统写法,而流露出热爱生活、理解自然规律的积极人生态度,更有价值的是揭示为了他人牺牲自己,乃是高贵品格。又如李商隐的“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把月宫写得冷清凄凉,嫦娥寂寞幽居而怀恋人间。说明世间虽有种种艰难险危,但远比冷漠的月宫有意义、有价值,逃离现实,并不能获得幸福。与历代羡赞嫦娥之写法完全不同,其创新想象前无仅有。再如白居易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刘禹锡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都是警世哲理名言。写得最深刻的则是《红楼梦》中的《聪明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的性命。”不仅概括了王熙凤的一生,并劝诫世人,诡计多端用尽心计,反而弄巧成拙,落得悲惨结局,至今仍有诫勉世人作用。古典诗词中不乏劝学进取之哲理名言,如杜甫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转益多师是汝师”;朱熹的“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两句曾作为高考作文试题。写得最形象的则是《唐诗三百首》压卷之作———杜秋娘的《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其内涵与“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同出一理。通篇比喻,形象生动,言简意赅,如今读来仍能启迪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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