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谈起中国浪漫主义诗歌当属屈原之《离骚》。屈原是中国古代第一位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对于其作品所显现出的浪漫主义精神。

首先,从形式上,《离骚》全诗共计373句,采用五、六、七、八言杂交形式,打破了《诗经》四言写作的规整模式,是诗歌创作手段的革新。内容上,充满了浪漫主义元素之绚丽多彩的想象。《离骚》中有“女媭之婵嫒兮”,女嬃形象的出现,表明诗歌踏入到虚幻想象中;诗人在“美政”理想破灭后,“驷玉虬”“乘鸾凤”的天帝神游都是浪漫精神的最佳例证。其次,众多民间神话传说、自然意象跃然纸上。诗中运用“香草美人”手法来象征忠贤之士,宋代朱熹将其准确概述为“比者,以彼物比此物”,“兴者,先言他物引起所咏之辞”,即比兴。最后,用瑰丽的辞藻和热情奔放的语言表现丰富的情感,其中包括作者对自身命运的悲悔、对奸佞之人的愤恨、对国运的关切。《离骚》的浪漫主义文学特征对其后的文学形式产生深刻影响,例如三国时期曹植所作《洛神赋》的辞彩与想象、唐代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的仙游、晚唐诗人李贺《梦天》的奇幻想象和五四运动时期郭沫若的浪漫主义诗篇。

《离骚》作为屈原遭遇“发愤以抒情”的长篇政治抒情诗,其创作背景与当时的政治现实密不可分。文中多次表现为国捐躯、以死效忠的志向,如“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屈原言说自己宁愿流亡或溘死而去,也不忍苟活下去目睹如今之世态;又如,“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展现出屈原对前贤伦理道德的推崇。至于“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则直道出屈原面对理想幻灭的处境,即使是接近生死边缘,仍宁死不屈,坚持自己的政治信仰。类似诗句在《离骚》中还有“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和“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等。诗句表现屈原的失望与愤慨、无奈与惆怅、徘徊与踟蹰。

《离骚》中绝望的情感表现非常频繁,均透露出作者对现存制度弊端和人性缺点的深刻认识。同时,也表现了他对开明君王的赏慕和对奸佞小人的痛恨与无奈。屈原的政治理想虽灰飞烟灭,但他为理想以身殉节而在所不惜。《孟子·离娄》中有“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之言,崇尚个体生死应与道德紧密相连,个体为保护国家利益时需大无畏地献身。屈原的死正是如此,是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却又不可推卸的责任。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的思想让屈原之死具有历史导向性。屈原破灭的理想中饱含着个人悲愤填膺的情感迸发,是绝望、无奈与愤慨。

一般来说,东方人情感内倾,含蓄深沉,克己节制。《离骚》写道,“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这句展现了诗人苦楚压抑的内心世界,无可诉说的情感都积郁于胸中而无法袒露。其次,《离骚》中多次引据古代帝王行迹,如“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何桀纣之昌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等。表达了诗人崇贤嫉恶之情。屈原的情感深受传统伦理道德的桎梏,无法一吐为快转而用大量引用与意象含蓄表达。《离骚》符合儒学家提出“以理制情说”,主张个体情感的抒发必须受封建伦理道德的节制。“中国诗学主张抒情言志,却又提倡节制情感,反对越礼纵欲,主张‘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诗歌情感表现总体受到抑制,是封建礼数制约下文质彬彬的中和情感。

《离骚》在创作风格上为浪漫主义,但在写作背景上,《离骚》创作于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转型时期,是农业经济后者是商品经济,因此,屈原在情感表现上,前者节制的。

《离骚》饱含屈原忠君效国、德政、举贤的价值取向,折射出屈原的思想深受传统儒家集体主义理念的影响。屈原是儒家思想的捍卫者,赞成这一说法的首推西汉淮南王刘安、东汉王逸和南北朝文学评论家刘勰,《离骚》中有儒家提倡的集体主义的论点。

忠君爱国是集体主义思想在《离骚》中的首要体现。三纲、五常两词最早见于西汉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但该道德准则自西周开始就受到高度重视并根深蒂固于人民思想之中。《离骚》有曰:“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屈原对着苍天起誓,一心表达自己对祖国的忧患心情,绝非一人私利。又如“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皇舆”,借指“楚王朝”,表明自己并非担心自身生死,而是殚精竭虑于君王。屈原将生死置之度外,劝说君王应以国家兴亡为重,切勿听取奸佞小人挑拨之词。屈原的爱国主义忧患意识,符合朱熹的“君为臣纲”应当其首的思想主张,将君待臣以礼、臣待君以忠的行为规范通过个人内心与人民、国家、社会紧密相连。

儒家思想中的集体主义还体现在德政主张上。《离骚》有曰:“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怨灵修之浩汤兮,终不察夫民心。”德政提倡“惠民”,民为国家存在之基,“惠”是管理者出于巩固自身统治地位的目的来调和阶级矛盾的一种手段。《离骚》中多次剖析现存民生的不堪境遇是“德政”缺失的恶果。集体主义意识强调和谐与合作高于竞争,社会和谐才是实现国家与个人发展的基石。

最后,“举贤”是屈原救国救民的一剂良药。他提倡“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举贤之意为服务社会群体,强调集体主义中的个人责任。又如,“余独好修以为常”的尚修身的人生观导向,符合儒家提倡的“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思想。面对凋敝的国势,不顾忠言逆耳,也要坦露内心的真实忧患,以死言志。总之,《离骚》在追求理想社会的主题中,其情感表现的文化根源归因于倡忠信、重民生、举贤能等儒家集体主义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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